又到了骊歌四起的时节,那充满欢乐和憧憬的歌声把我的情思牵引到了遥远的过去。
位于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里有一条人工河,河的名字充满了诗意的异国情调;四十三年前,我们的教室就掩映在丽娃河畔的柳荫间。
四十三年这个数字,实实在在是我扳着手指才算出的确切数字,因为那实实在在是一个遥远的过去。
年,在清风开始送爽的秋季,我们班十七个同学分别从各地农村、本市高中还有其他岗位聚拢到丽娃河边那幢红色房子里的教室,开始了四年影响了我们终身的大学生涯。
我们这个班的同学在报考大学时,都选择了英语专业,但是因为相较当年的考生,我们相对青春,因此被中途拦截去读了法文。我一开始觉得有点失落,但是后来我必须全心感谢老天的这种安排,因为一扇魔力无边的大门从此慢慢开启,使我得以长长久久欢喜地浸淫于里面瑰丽辉煌的世界。
在浩瀚的考生海洋中把我们捞进此班的是穆明海先生,他也是我们第一位语音课老师。退休后他来到纽约依亲,安享快乐的日子。但是去年疯狂的新冠病毒,赫然夺去了他的生命,令人惋惜伤痛。此刻,哀思又在我心中涌起。
我们从26个字母开始,一寸寸、一步步地迈进了法兰西语言、文学、艺术的华殿;从初始的四顾张望,到后来的全心拥抱,那绝对是一条美妙的朝圣之路;法兰西文化的深邃灿烂成为我一生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回望过去,当时可谓百废待兴,我们的学习条件还停留在原始质朴的状态,连像样的课本都没有,用的是油印粗糙的教材;即使是那台因学外语而得赐的录音机,也是笨重的庞然大物;而如今各类高科技的教学设施,都绝对超越了我们那时最丰富的想像。
但是,那又何妨!我全心感谢这个得之极其不易、彻底改变了我命运的机缘,如饥似渴地在书本里狼吞虎咽,企图弥补长期的营养缺失。我乖乖地上课听讲;课余时间去图书馆抢座位,在一本正经地啃读法语之外,还饥不择食地把那里收藏的世界名著抓来囫囵吞枣般地饕餮。清晨时分,咱『好学』的身影还会时常游荡在丽娃河边,像模像样地背着生词;有时晚上熄灯后依然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意思一番……感觉只有如此的『悬梁刺股』才对得起这份天赐的福泽。
如此毫不含蓄的自我标榜肯定会遭人质疑甚至白眼,因为我们法文班在当时空气还不甚开明的校园里可谓恶名昭彰,确凿的罪证是我们逮住一切机会意气风发地吃喝玩乐,恣意地享受着当下的阳光雨露。
入学后不久,交谊舞开始在四处影影绰绰地冒出地面;尔后,邓丽君的歌又如狂风般袭来,那甜美的歌声像甘霖洒在久旱的裂土中。不甘寂寞的我们,立刻跃上浪尖弄潮,在她歌声的伴奏下踏上了惊世骇俗跳舞的不归路。
那些日子,我们的教室里几乎夜夜笙歌,舞影幢幢。每天傍晚用过晚餐后,大家就陆陆续续地聚拢到大约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教室里,把桌椅往四周一靠,在录音机上一按,我们的舞步就随着邓丽君的歌声而起,而她的歌曲中几乎可以找到适合各类舞步的节奏;一阵群魔乱舞,尽情尽兴!
学校里那些偷偷摸摸的地下舞会中也少不了我们班的纵情投入。一舞成名,『美名远扬』,校园内只要一提到跳舞,大都会联想到法文班。其他几个以男同胞为生力军的系还正式发函,诚恳邀请我们去启蒙;当然必须『好为人师』,造福他人。
更有甚者,我们感觉仅在校园里疯狂不过瘾,所以还经常到校外去流窜,无孔不入:乡土的生煎馒头,鸡鸭血汤,洋气的红房子西餐馆;市内市外的新旧景点,等等等等,一网打尽。
年,在同班的纪浩兄赴美留学前夕,为了给他送行,我们每人一辆自行车,骑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市郊松江县的佘山。登上山顶,饱赏美景。
然后我们这帮好事之徒杀到县城的公园,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里,成双成对、轰轰烈烈地大舞特舞。如此放浪形骸的举动,在当时风气未开的小镇里,引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民众。
群魔乱舞了一阵后,我们骑上自行车呼啸而去,杀回上海,直奔淮海路上的上海西餐馆,饱食一顿罗宋汤、炸猪排、土豆色拉后,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学校。
如此这般,不一而足。往日的那篇虽然看似有点离经叛道,但却是我们在华师大的岁月中鲜活亮丽的一页;我们不仅收获了学业上的硕果,也为青春的画面涂抹了几笔夺目的色彩。
年5月於上海松江佘山畢業照,年5月
三十五年的岁月像一阵风似地吹过,我们班的十七个同学中,一半被岁月的风吹到了美国,法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还有一半坚守故地闪烁光芒。
年10月14日,为了纪念毕业三十五周年,我们班的大部分同学从世界多地汇聚到华师大校园。
一别整整三十五年了!时光虽已无情流逝,但是刻在我们心上的有情回忆却未被侵蚀。我们在似曾相识的校园中漫步,七嘴八舌地忆往,激动万分。
抬头注视那幢六层楼的学生宿舍,当年我们是第一批入住者;外语系的女生高居顶楼,每天N次的攀登之役都被轻快的脚步转换成了一曲朝气蓬勃的交响乐;寝室里、走廊中的欢声笑语至今还在心头盈盈回荡。
经过食堂,每日最向往的时分热闹地扑面而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排队,引颈审视黑板上的菜单,口水分泌加速;端着饭碗到桌边坐下,呼朋引伴,嘻嘻哈哈,狼吞虎咽。
图书馆的大楼依然庄严地矗立着,我们曾经在里面投注了大把的时间,孜孜不倦地在书海里探索,轻飘的青春岁月因书本而变得丰厚沉稳。
当然必须重点冲去我们原来的教室。丽娃河边的小红房还在,只是朗朗书声已成绝响,曾经的美丽也已被岁月摧残,窗上的铁栏和门上的大锁围困着一屋杂物;一阵怅然和失落猛烈袭来。
年10月在我們以往的教室前最最令人激动的是,在校史馆,通过电脑找到了我们入学时的照片。输入一个个名字,一张张面容青涩的照片跳将出来,一阵阵惊叹声此起彼伏。那些照片最直白、最赤裸地昭示着我们在华师大的岁月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但是,岁月啊,你虽然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容颜,却奉还我们在生活的历练中沉淀的智慧和沉稳……
最后,我们来到办公楼前,三十八年前,我们曾经在那里拍过一张集体照,如今我们要把三十多年的岁月浓缩在一张新的照片中,并揣着旧情新爱走向人生的下一程!
年冬在學校辦公樓前年10月在同一個地點依依惜别这个印刻着我们青春足迹的美丽校园,让满怀的激动和伤感留在我们人生的纪念册里吧。
出了校门,我们分坐三辆车,按计划浩浩荡荡地杀去古镇朱家角,(这回不用骑自行车了),我们要在那里狂欢两天!
在叫人眼睛发亮的古镇中兜兜转转,饱食午餐,买了土产,咖啡老枪又去星巴克过了瘾。最后到达一个度假村,奢侈地霸占了一整排带花园的二层楼房,掀起了另一个高潮。
在朱家角的一家飯店聚餐,年10月14日热热闹闹、絮絮叨叨怀旧的晚餐结束后,大家都聚拢到活动室里。就着不甚给力的音箱设备,我们情绪高昂地大唱特唱,大跳特跳,往日的旧梦和着现时的激情,在四周寂静的夜色中绽放着美丽的光芒。
與朋友一起高歌『朋友』年,我曾经在一篇忆往的文章中写道:『岁月飞逝,当年踩着由青春着色的红舞鞋的我们那一班人,如今分布在世界各地,何时才能重聚畅叙往日啊!对于如今都因生活而疲于奔命的我们而言无疑是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再等一等吧,等我们各自卸下了生活的重担后再尽情尽兴地相聚吧,那时我们的舞步或许已不再轻盈,体态或许已臃肿不堪,但我相信我们心中那团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点燃的火焰仍将熊熊地燃烧。』
啊,这一曾经遥不可及的奢望正在奢侈地、美丽地在现实中展现,而四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的舞步依然轻盈,我们的体态也没有臃肿,我们心中依然燃烧着暖融的火焰,澎湃着往日的激情!这是何等的恩泽,何等的福报!!!
我們的舞步依然輕盈那次聚会后,我们约定,每年一聚,不能亲自到场的,在网络上共襄盛举。年肆虐全球的疫情,无情地阻断了我们的欢聚,但是却不能阻断我们的情谊,我们依然热切地期待不久将来的下一次重逢。
年10月在上海崇明島上的東平國家公園年10月在上海世紀公園四十三年了!似水流年带走了我们生命中的许许多多,但是我们在丽娃河畔结下的情缘就像一坛酒,经过悠悠岁月的酝酿,已变成芬芳醇厚的琼浆,令人沉醉,令人难舍,令人朝朝暮暮地怀想……这是一首未完成交响乐,她的第一乐章起始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后续的乐章穿越了岁月的苍凉,一直温暖地回旋在我们心中;那未划上休止符的旋律还在持续地绵延,持续地美丽……流逝的岁月不能再回返,但是回忆却可以留住岁月的温柔。谨以此篇质拙却深情的文字记录那些令人感怀动容的篇章。陈均怡,JennyChen,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外语系法语专业毕业,美国肯塔基大学法国文学硕士。曾任职于上海外贸职工大学,纽约市立图书馆,最后任教于纽约市高中近30载;现已归隐书斋,安度时日。世界华人女作家协会终身会员;出版了散文和诗歌十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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